《蒼鷺與少年》需要回答兩個問題:一,它是否比《起風了》更適合當這位傳奇動畫家的告別之作?二,宮崎大師還有什麼新東西要說嗎?
在宮崎駿 2013 年宣佈拍完《起風了》就退休時,那個決定感覺合情合理。做動畫要花很長時間,這位吉卜力聯合創始人已不再年輕,而一部關於航空先驅堀越二郎的傳記片會是一首完美的終曲,它標誌著一位大師用一部調性和題材都與過往作品截然不同的電影告別了舞臺。《起風了》有一個對宮崎駿而言很有意義的主題,講了一個對他來說很有個人感情色彩的故事,同時也回應了人們對他過往作品的見解與反應,充滿了這就是封筆之作的感覺。
所以當宮崎駿復出的訊息傳出後,人們興奮極了,但這也為新的電影施加了更多的壓力。
對於第一個問題,答案取決於你對「宮崎駿的最後一部電影」(至少在他決定再次復出之前)有哪些期待。《蒼鷺與少年》有點回歸初心的感覺,它在基調和故事上都很像宮崎駿早期的作品(在主題上有時候有點太像《龍貓》了),講述了一個孩子透過逃入幻想世界來避免面對痛苦現實的故事。
但宮崎駿並沒有重複自己,至少不是沒有目的地重複。在《蒼鷺與少年》像是《龍貓》或者《千與千尋》那樣,使用了很多虛構的動物和可愛的小傢伙,拍了一段又一段充滿奇幻色彩的鏡頭時,你可以感受到宮崎駿這幾十年的經驗積累。
有時候,這部電影會出奇地有趣和異想天開(在一定程度上,它就像是個「異世界」動畫,證明日本動畫最後都會變成設定在另一個世界的奇幻故事),但它也用成熟的眼光審視這個世界。例如有一個情節是少年為了逃學而選擇自殘,這個場面的畫面令人非常不適,以此來展現他的選擇背後的沉重性。
《蒼鷺與少年》是個極其美麗的電影 —— 它有著宮崎駿電影中最複雜、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畫面。場景和世界令人驚歎,尤其是開頭時男孩在火焰瀰漫的東京街頭奔跑的畫面,背景中的人們在煙霧的籠罩下變成了一道道影子。
雖然吉卜力的電影向來都很漂亮(大部分情況下),但這部電影感覺就像是整個動畫產業的天鵝之歌:這是一個以畫面表現為先的體驗,有大段大段沒有對話的鏡頭,畫面中只有角色們安靜緩慢的動作,巧妙地運用了「間」(或者說留白)的概念,讓美國的主流動畫工作室和宮崎駿的日本同行們相形見絀。這是一部罕見的極具原創性而又賞心悅目,同時又親密和感人的作品。
至於宮崎駿有沒有新的東西要說或者要做,答案是肯定的。這既是一部兒童電影,也是一位正在思考自己的死亡、遺贈和後來者的男人制作出的告別之作。據報道,宮崎駿拍這部電影是為了讓他的孫子為爺爺的離世做好心理準備,而這一點也在電影中表現得非常明顯。
原本的日語片名《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比英文名好太多了)與其關於悲痛和失落的主題有著緊密的連線,我覺得要是把名字改成「你想在失去親人如何繼續人生」可能會甚至更貼切。這是迄今為止情感最激烈的宮崎駿作品,讓吉卜力御用作曲家久石讓面臨了不小的挑戰,但他超額完成了任務,創作出了美得攝人心魄的樂曲,既有嬉鬧感又令人心碎 —— 就好像《飛屋環遊記》前 10 分鐘變成了一整部電影。
《蒼鷺與少年》是宮崎駿的完美縮影,其中可以看到很多他本人的影子 —— 甚至比《起風了》還要多。我們的主人公是一個對世界感到憤怒的孩子 —— 就像宮崎駿一樣(這一點我們可以在他早期的作品《風之谷》和《幽靈公主》等作品中看出),此外,主人公與母親的關係、他父親二戰期間在一家飛機零件廠工作等細節,也與這位導演有很多平行的地方。戰爭在片中佔據重要地位,尤其是它對日常生活的影響,例如特定食物以及香菸等奢侈品的匱乏。
從這個方面來說,《蒼鷺與少年》擔當了這位傳奇導演的最終宣言,他回顧了自己講述極其有趣而深刻的故事的歷史,同時也在思考他為孫子留下的世界。這是一封寫給年輕人的書信,他想要告訴我們,幻想固然有趣,但不應沉溺其中。《蒼鷺與少年》告訴我們,即便你對這個不斷變得更加糟糕的世界感到憤怒,你也應該面對現實 —— 這與宮崎駿的弟子拍的最新一部《新世紀福音戰士》在主題上有著驚人的重合。
如果這是宮崎駿的最後一部電影,這就他在說:接下來就輪到你了。《蒼鷺與少年》是對任何敢於模仿他的人發出的提醒和挑戰,但也是在鼓勵下一代接過衣缽,併成為比前輩們更加優秀的人。
《蒼鷺與少年》總結
在《蒼鷺與少年》中,宮崎駿回顧了他講述充滿奇思妙想與驚奇的幻想故事的職業生涯。這是吉卜力迄今為止畫面表現最複雜的作品,同時它也思考了這位傳奇導演留下的遺贈和他將要留在身後的世界。這是宮崎駿的最終宣言,也是他職業生涯的完美終曲。
《蒼鷺與少年》優點
回顧初心的主題與製作技法
場景複雜且令人印象深刻
音樂表現依舊讓人難忘
《蒼鷺與少年》缺點
很可能成為宮崎駿真正的告別作